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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城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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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城15

夏末秋初, 滬城夜晚開始轉涼。

蘇哲堯從廣州回來,穿的是一件桑蠶絲的襯衣,下身是一條卡其色西褲, 還是上回那雙板鞋, 袖子半擼起來露出白皙手臂, 腕上一塊萬國,與好友趙明熙給自己看過的那些雜志圖片上的款式全然不同。

但萬國的標金願記得, 熙熙說帶這種表的男人, 算不得頂豪,卻十分註重生活品質, 比較有內涵。

金願一直覺得蘇哲堯氣質不俗, 雖然一天在澳城進賬1000個w, 但卻不見他像他那群朋友一樣花天酒地。

可金願寧願他是那種花天酒地的男人,那樣……她或許已經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

滬城時間約晚八點, 金願在那條巷子盡頭看到蘇哲堯的車。

在此之前,她挑釁的那個問句,蘇哲堯沒有作答, 他將她抵在黑色鐵門旁的屋檐下, 在她閉上眼睛準備迎上來的時候,蘇哲堯給了她額頭一指彈。

“女孩子家, 說話這麽直白,我要是個流氓,現在就拉著你去實踐, 告訴你答案。”

“好啊。”金願仰起脖子,一臉少女的天真無邪。

“就在這。”

“好啊, 就在這。”

兩人較勁,在燥熱的晚風中對視。

那一刻, 他們都覺得自己輸了。

很久之前出租車上的那個賭,他們都沒有再提,但好像莫名其妙……誰都沒有當初那麽勝券在握了。

蘇哲堯的車停在一株香樟樹下,蘇哲堯口中說的那個“私奔”,全程不超過五百米,但他又確實做到了,牽著她的手在這昏暗夜色裏狂奔。

金願莫名覺得浪漫,問他:“不是說不看電影的麽,怎麽在那裏裝了投影設備?”

“上次去你家,沒有看到電視機,以為你弟弟來了以後要和你一起擠著住,我想著你要是煩了,可以來這兒喝喝酒、聽聽歌、看看電影放放空。”他說的真誠,並無半點打情罵俏的意思。

金願動容,問他:“你覺得那部電影怎麽樣?”

蘇哲堯知道她指的哪部電影,紅燈幾十秒的時間和金願說了簡單的感想。

過於簡單,就四個字——沒太看懂。

太文藝的片子,受眾大多為女性。

“好吧,”不過是白感動一場,金願偏身去系安全帶。

蘇哲堯傾斜過來的動作一滯,撤回去給自己系。

“你之前出的車禍,是不是很嚴重?”蘇哲堯想起來她就連坐在後排都要系安全帶,絕無可能是簡單地蹭破點皮那種。

“其實還好,我沒怎麽受傷。”金願朝他看過去,眼神裏有些悲戚:“但我姑父護著我,一雙腿再也站不起來了,醫生說差一點人就沒了。”

姑父和金志軍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人,是金願少時為數不多不討厭的男性。

姑父因為那場車禍要坐一輩子輪椅,姑姑也因為那場車禍留下許多傷疤。

金願沒有多提,蘇哲堯很識趣地跳過這個話題,開車帶她拿上證件和簡單的行李,兩人直奔機場。

蘇哲堯將車停好,兩人牽著手一起去櫃臺購票。

蘇哲堯空著手,金願帶了一只登機箱現在在蘇哲堯手裏拖著,兩人越過排隊值機的長隊伍往裏走,男人身高拔尖氣質不凡,女人笑靨如花千嬌百媚,宛如一對癡纏的戀人。

如果他沒有說後面那句話的話。

蘇哲堯在隊伍處站定,那只牽著她的手稍一用力,就將人帶進自己懷裏。

金願故意轉移註意力去數前方隊伍的人數,冷不丁聽到蘇哲堯冒出一句感嘆。

“難怪莊裕喜歡到處出差,原來帶人私奔是這種感覺,還挺新奇。”

金願在“蘇一”沒少聽阿良他們說起過那位莊少,年紀尚輕,但卻是來者不拒的,偏又因為顧及到蘇冉,大家一群人一起玩兒的時候總是要裝一裝,但只要一離開滬城,那就是酒肉池林裏躺著,不知道禍害了多少小姑娘。

可人家長得帥,嘴又會說,哪怕是露水情緣,也有大把的女孩子往上湊。

金願那時嗤之以鼻,不成想今日蘇哲堯就拿她同那些女孩作比。

臉突然就黑下來,金願沒接他的話,等安檢完進候機廳等著,金願去上衛生間。

衛生間離他們坐下的椅子不超過一百米,蘇哲堯沒有陪著,行李箱放在腳邊,他給袁鳴聲去電話。

原本只是聊閑,約著明天晚上一起吃飯,提了嘴袁紫衣和徐岑安的婚事,然後那邊滔滔不絕說了半天,蘇哲堯幾次三番朝衛生間的方向望去,都不見金願身影,這才開始覺察出不對。

匆匆應付完袁鳴聲,蘇哲堯打開微信,才看到十分鐘以前金願發過來的那條微信消息。

【例假忽至,幫忙買一包衛生巾,急!】

蘇哲堯眉心突突跳了兩下,推著行李箱去找便利店。

金願精準掐著航班登機的時間,想要磨一磨蘇哲堯的銳氣。

實際上她例假前兩天剛走,這一點蘇哲堯卻無從拆穿。

看一本正經的大男人去便利店挑衛生巾,畫面應當十分有趣。

金願跟在他身後,捂著嘴忍不住笑。

金願猜測蘇哲堯平時一定不親自購物,對於各種貨品應該怎麽擺放絲毫不知,在裏頭繞了兩圈,沒找見,竟不羞不臊直接去問店員,然後給金願拍了照片問她要哪個牌子。

金願隨便回了個【隨便】,隔著透明玻璃門看蘇哲堯在收銀臺前彎下腰去。

金願不近視,她能看得清那幾排計生用品。

蘇哲堯讓身後的人先結賬,自己半蹲下去,旁若無人地在各種顏色裏挑了會兒,拿了兩盒和那包衛生間一起結賬。

一連串動作如行雲流水,好似他手裏買的兩樣東西一樣是蘿蔔,另一樣是青菜,他依舊神色自若。

像是常買這兩樣東西。

蘇哲堯渾身上下只有一只黑色錢包,便利店門口,他拆了其中一盒,撕開相連的鋁膜,將三只都放進拉鏈夾層裏。

金願呼吸一滯,仿佛被這一幀畫面打了臉。

他才不是什麽唐僧呢,他一定是個高手。

頂級的獵人都是以獵物的身份出現,他一直釋放一種不可得的信號,實則又是在等什麽呢?

-

金願和蘇哲堯落地廣州,住的是袁家的酒店,蘇哲堯毫不避嫌把人帶進自己房裏,兩米寬的大床房,他們中間隔著楚河漢界。

蘇哲堯就事論事,“袁鳴聲和蘇卓私下關系甚密,想要瞞過蘇卓,我們就不能在袁鳴聲面前露餡。”

金願瞥了眼他丟在頭床的那只黑色皮夾,不動聲色裹著浴袍躺下,“要想不露餡,最好的辦法是假戲真做。”

“我們大後天去澳城,輸了賭我可就去不了了。”蘇哲堯靠在床頭,手裏抱著電腦,半幹的頭發淩亂著,在看一個純英語的演講視頻。

金願英語一般,這些專業的名詞她一概不知,也不敢興趣,擰開床頭的礦泉水要往嘴裏倒,蘇哲堯從餘光中瞥見她這個動作,問她:“這個時候不需要喝熱水嗎?”

說著起身去客廳,端進來一壺熱水,自言自語:“杯子給你燙過了,兌一點開水喝,人會更舒服一點。”

金願詫異,看著他倒水的動作,又想起他淡定地往包裏塞避孕套的舉動,狐貍眼勾起,笑他:“這麽體貼,前女友教育的這麽好?”

“我有個表妹,從小和我親近。”不知道算不算刻意解釋。

金願喝了口水,起身去窗戶邊看雨。

全景的落地窗,原本可以看見隔江的廣州塔,此時卻被雨水阻隔,只能看見窗戶上的水珠和蒸汽。

淩晨一點多,他們卻都不困。

蘇哲堯問她:“你有袁鳴聲的微信嗎?”

“加了,沒說過話。”

“發一條朋友圈,附上定位。”

“發過了,在你洗澡的時候。”

“他什麽反應?”蘇哲堯點來金願的微信朋友圈,沒看到袁鳴聲的點讚和評論。

“這個點,人家也許在陪姑娘。”金願提出自己的猜想,攏了攏身上的浴袍,嘲笑他也嘲笑自己:“春宵一刻值千金,不是所有人都像我們這麽沒種。”

蘇哲堯下床也湊到窗邊去,拉了窗簾,斜靠在窗邊的沙發上,問她:“雨有什麽好看的?”

“我爸有風濕病,下雨天腿疼沒辦法出門喝酒,所以我喜歡下雨天。”她抱著膝蓋,坐在離他一人遠的沙發那頭。

兩人面對著面,蘇哲堯卻並沒有聽懂她這句話的邏輯。

仿佛看穿他在想什麽,金願補充道:“我爸喝了酒喜歡打人,我們家隔音不好,他打我媽的時候,我和阿翼在房間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後來阿翼長大些,會護著我媽,我爸年紀漸漸大了以後也很少發酒瘋打人了,但我已經習慣期待雨天了。”

“他……打過你嗎?”蘇哲堯看向她鎖骨處,那塊疤依舊突兀,仿佛隔著歲月和早已幹涸的鮮血,還在叫囂著疼。

那種疼經過時間的洗刷,只留下一塊疤,和他那個夢還不盡相同。

“打過幾次。”她說的雲淡風輕,“雖然我爸媽都重男輕女,但我爸的本意並不是想打我,只是有幾回他誤把我認成了我媽……”

金願不知道應該怎麽解釋,總之她認為金志軍只是不愛她,但並不至於恨她。

畢竟養女兒唯一的價值,就是在出嫁時給她“賣”個好價錢,以前金願不懂為何農村彩禮錢比城裏還要高,後來明白,原是城裏很多人把女兒當兒子養,農村很多人把女兒當兒子的老婆本養。

農村男娃娶媳婦更加困難,所以需要多備些彩禮,這錢從哪兒來,可不就得“賣”女兒了?

打開社交軟件,網上到處是女權主義,可現實裏多的是像左小梅那樣被男權洗腦的女性,金願無力改變,她也曾想過要遠離這一切,但她發現自己並沒有那個能力。

她從來不是一個心硬的人,她只是看著果決,實際上夜深人靜想起來的都是金翼大大咧咧叫她姐的模樣。

金翼還替她挨過幾次打,高中的時候金願為了買一條漂亮裙子,偷拿了金志軍兩張紅票子,這鍋最後是金翼給背了去,他有恃無恐地說自己是男孩兒,打就打了,反正也不會往死裏打。

那時候金翼還沒有多高,什麽都不懂,維護她幾乎是一種本能。

外人眼裏,金志軍和左小梅重男輕女嚴重,好東西都給兒子不管女兒。

私底下,金翼十分願意將那些好東西拿來同她一塊兒分享。

譬如衣櫃。

比起重男輕女的家庭,金願其實更恨貧窮。

讀書並沒有成為她的出路,生活不是電視劇,上帝也不會為她開金手指,她唯一有的兩樣東西就是年輕和美貌。

起手一副好牌的人總喜歡教別人怎麽打牌,起手一副爛片的人,只能上家打什麽她接什麽,管不住的時候就“過”,根本輪不上她來想該怎麽出牌。

投胎是個技術活,下輩子她一定好好投。

外面雨勢漸大,窗簾關著,蘇哲堯將室內光調至最暗,陪金願聽了會兒雨聲。

“那天也下雨,”蘇哲堯提起酒會那天。

“嗯,我沒想過我們還會有交集。”

“很抱歉把你卷進我和蘇卓的恩怨裏面,你如果……”

“是我主動問蘇卓拿錢的,你不用抱歉。”金願整個人縮成一團。

蘇哲堯去浴室拿了條幹凈的浴巾給她披上,“為什麽要幫我?”

“沒有為什麽,我就想那麽做。”金願眼神清明看向他,“我喜歡你。”

“你後來和蘇卓見過幾次?”

“每周一次。”

“我這回去澳城……”

“你哥還沒有這麽信任我。”

懂了。

蘇卓原來也沒有他所想的那麽蠢。

蘇哲堯身子往她那邊挪了挪,直白地問:“除了感情,你還想要什麽?”

“我回答了,你就能給嗎?”

“說說看。”

金願眼神越過大床,看向床頭的水杯,蘇哲堯起身去幫她拿,又兌了些熱的進去。遞給她的時候幹脆就挨著她坐下。

“我今年二十七歲了,可我還沒有遇到過刻骨銘心的愛情。”金願接過水,抿了一口,確定不燙嘴,才又咽了一大口。

“很多人一輩子也遇不到。”

“我想找個有錢的蠢貨,心甘情願為我一擲千金的那種。”金願並不由衷地笑起來,“工作好沒意思,給你們這些資本家打工,掙不到錢還要被看輕。”

“我也想找個蠢女人,結婚生子。”蘇哲堯卻是笑的真心真意,“可惜莊裕沒有個姐姐妹妹,否則我定要截了他和冉冉的這樁婚事,既免了冉冉日後的悲劇,也能叫蘇卓知難而下。”

“男人也愛吃軟飯?”

“總比夾生飯好吃。”

……

金願說了一通,也沒等來蘇哲堯提起蘇穎樺,倒是等來了幾個哈欠。

睡前蘇哲堯去衛生間刷牙,毫不意外垃圾桶裏並沒有換下來的衛生巾,而她折騰自己去買的那包八片裝就那麽安靜躺在行李箱裏,甚至連包裝都沒有拆。

蘇哲堯曾經在一個局上聽到過莊裕的一個理論,一個女人不想和你發生關系,通常會用“來例假”這種借口,尤其當她必須要和你一起過夜,既想要保留以後的可能性又不想直接讓你得到的時候,這個借口十分好用。

不過莊裕並不吃這一套,他賤兮兮地說:“一般這種我就直接宣判game over,因為她們很可能已經開始走心了。”

莊裕從不和那些女人走心,他說女人是感情動物,一旦走心麻煩太多。

這一點,蘇穎樺就是眼前的例子。

蘇哲堯知道自己應付不來女人,更應付不來感情。

這幾次頻頻受金願蠱惑,大抵只是動了惻隱之心。

可金願躺在床的另一邊,呼吸平緩,說出那句“我什麽都不想要,我只想看見你贏”的時候,蘇哲堯還是沒辦法完全相信。

因為說這話的女人太漂亮。

漂亮的女人擅於用美貌騙人,蘇哲堯一直這麽認為。

可她卻說:“蘇哲堯,我希望你能如你所說,逢賭必贏……你知道我說的不是贏錢。”

如果這一秒她說的是真話,他願意輸她一回。

只輸給她。

“我看到你錢包裏的避孕套了。”金願不知何時翻身,面朝蘇哲堯,伸手搭在他腰際。

隔著睡袍,她手捏在系帶的結上,揉了揉,卻再沒有其他動作。

蘇哲堯不是吃素的,一把將人撈進懷裏,“那你怎麽不解開?”

“我來例假……”

“你沒有,”他篤定地看著她,“阿良問你前幾日怎麽不上酒吧玩兒,你說喝不了冰的不想去。我原本還以為你是因為我人不在,所以才不想去。”

金願忍住嗓子裏那一聲“呵呵”,原來之前倒熱水的舉動也是試探。

“我以為你之前說對我一見鐘情,是真的。”蘇哲堯下巴蹭著她發頂,聞見清爽的洗發水香氣。

“就是真的。”金願仰起頭,唇貼在他下巴上,嘬了一口。

“那你……”

男女推拉中,有一種方法叫欲擒故縱。

想要抓住他,就要先故意放開他,使他放松戒備。

蘇哲堯試探的太過頻繁,還好她早有應對的招數。

“我突然不想和你只來一段露水情緣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不是麽?”金願在他懷裏動了動,腦袋枕在他胸口,拿手指戳了戳,感嘆這裏肌肉的緊實和硬度。

“我不想做莊少身邊那種不值錢的床/伴。”金願仰頭,剛好看見他鼻尖,又動了動腦袋去蹭他,“我想做你的隊友,護送你去西天取經。”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像《西游記》裏面的唐僧?”她突然這麽問。

“都對女人不感興趣?”

“都有一種天降大任於斯人也的使命感。”

“我聽路少說了,你想要和徐岑安合作,在澳城開一家空前豪華的酒吧。”

“是有這個想法。”

蘇哲堯煩惱的地方是,“在澳城開酒吧,最好是在度假村裏面,我查過,徐家幾乎壟斷了國內澳城的博/彩業,想要在澳城把生意做大,徐家是無法避開的一環。”

“你只想開一間酒吧?”金願不信,這麽小的蒼蠅腿肉,不像是他能看得上的。

他從來沒敢有更得寸進尺的想法,但她知道他有。

金願查過蘇哲堯那款車,瑪莎拉蒂的總裁,不算頂豪的車,她好奇問他:“路少說你和他不同,你一畢業就進了集團,比他有野心有魄力,這麽多年為春山集團做了不少事情。路少說,你和莊裕他們都是天生做生意的料子,只有他不是。”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爛泥扶不上墻。” 蘇哲堯想起來他為了個女人養貓,行為幼稚如孩童,他替淩家對這個準女婿失望不已。

“路少還說,你的車是新買的,就在你哥出任集團總裁職位當天。”金願不懂:“你哥開的也是這個車,為什麽你不直接買輛庫裏南碾壓他?”

“你還知道庫裏南?”

“我看很多霸總小說裏面,總裁都開這個車。”

“我開這麽好的車,那我舅舅開什麽?”蘇哲堯笑笑,“少看點那種小說,看多了容易上頭。”

“是有點上頭。”金願忽然自嘲一笑,“你前面問我除了感情還想要什麽。”

“現在想說了?”

“我什麽都不想要。”

空氣霎時間安靜下來,他們面面相覷,沒有人再說話。

-

次日,金願睡到下午時分,醒來時床那邊空空蕩蕩,室內冷得像一處冰窖。

手機上沒有蘇哲堯的信息,只有兩條未讀來自袁鳴聲,金願打了語音電話過去,和對方溝通婚禮當天的計劃。

計劃沒有難度,金願在儀式開始前扮成景圓兒,在袁家送對方出境之前,她在婚宴上吃好喝好,不讓徐岑安發覺,等一切塵埃落定,她換上自己的衣服離開,屆時再去同蘇哲堯他們匯合,之後隨時可以離開澳城。

“你確定景小姐自己願意去美國?”金願還是不懂這其中的邏輯。

“她母親在美國,而且她高中和大學都是在那裏念的,她有美國綠卡,她只能去美國。”袁鳴聲言簡意賅,拿親人相要挾是最簡單不過的方法。

金願叫了酒店的餐食進房間,叫的是雙人份,她一個人能吃下兩份牛排和時蔬,又在房裏看了會兒雨,才在約定好的時間下樓,臨走前叫了客房服務。

金願臨出門前拆了兩枚避孕套,拿防曬霜的瓶子撐開,做完水漏測試,一枚扔在浴室垃圾桶,一枚扔在房間垃圾桶。

蘇哲堯說那兩盒套套,買來就是打算這麽用的。

“袁鳴聲比蘇卓聰明。”蘇哲堯這趟出差主要的工作都在深圳,卻為了避人耳目專門住在廣州,防得如此嚴密,就是不想通過袁鳴聲的嘴把計劃都洩露給蘇卓。

“做戲做全套。”他說。

蘇哲堯從深圳返回,和金願一道陪袁鳴聲用餐,兩人聊了會兒之前那個項目的進展,蘇哲堯開他玩笑:“不是新投了春山集團的兩個項目麽,我以為袁總只對大項目上心,沒想到我這種小項目你還記得。”

暗指他這麽快就和蘇卓搭上線,大忙人。

金願手上戴著蘇哲堯那塊萬國,下午醒來時這表就擱在床頭,金願拍了照發給趙明熙,那邊很快發過來一篇公眾號軟文。

是萬國葡萄牙系列七十五周年的特別款,全球限量175塊,玫瑰金配色與他氣質完美契合。

金願皮笑肉不笑地應付這頓味同嚼蠟的海鮮大餐,時不時看一眼表上時間,報覆性地在桌下狠掐了把蘇哲堯大腿。

如果早知是這種情況,她萬萬不願意來吃這頓破飯。

可生意場上就是這樣,昨天是朋友,今天可能就是對家。

袁鳴聲倒是沒有這麽就被冒犯,打著哈哈過去,問金願:“前幾日和蘇一吃飯,他形單影只落寞得很,怎麽不早些叫你來玩兒?”

“他說女人都是禍水,是他人生路上的絆腳石,他怕我耽誤他工作,便把我晾在滬城好幾天。”她斯文地剝著蝦,借機瞪了眼把空調開到19度,害她差點被凍死的神經病一眼。

殊不知昨晚她睡著以後,身側的人是如何翻來覆去睡不著,無論如何都還覺得熱。

仿佛澳城那晚重演,而他們之間的身份已然互換。

-

此前,路易林進入路氏集團,心情頗好,被莊裕攛掇著要來澳城試試手氣,結果莊裕這廝臨時有事來不了,路易林一個人坐飛機抵達澳城,是蘇哲堯來接的他。

蘇哲堯從廣州去珠海,從珠海入關,和金願住在威尼斯人,這次總算是開了兩間房。

在接機的車上見到金願時,路易林並沒有十分驚訝,此前聽說了這兩人在澳城的經歷,路易林便有意撮合他們。

不為旁的,就為金願在他喜歡的女孩兒面前也沒少誇他。

這種關系大概類似於網絡上的“僚機”。

只是說句實在話,路易林心裏清楚蘇一這人油鹽不進,凡是對他動了心的,最後都以傷心收場。

莊裕那位表妹就是一個例子。

但蘇一這人就是有魔力,越讓人傷心,就越讓那些女孩兒忘不掉。

齊悅每回和他聊天,句句不提蘇一,卻句句都是在意。

路易林笑笑,只等金願自己看清蘇一的薄情,主動放棄。

金願看了眼自己的“僚機”,問起入職事宜。

這幾天路易林剛好要在澳城見兩個朋友,小試身手不是此行主要的目的,他笑笑,意味深長看了眼蘇一,問他:“這麽漂亮的秘書,自己不留著用,倒是舍得讓她跟著我?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沒有那些個生意頭腦,學也學不到東西的。”

蘇哲堯眼睛始終望著窗外,澳城沒有下雨,但天始終灰蒙蒙的,濕度極大。

車上空調開得很足,但蘇哲堯仍舊熱得泌出汗來,他語氣裏帶著不屑,說:“你人脈廣朋友多,在你身邊做事情,她才有指望遇見人傻錢多的,在我身邊只怕是會累死。”

“也是,你工作起來不要命,累死是小,給你墊背是大。”

這趟來澳城,主要是陪路易林玩兒。

此前他一直以為澳城有什麽魔力,吸引蘇哲堯常來,見到了才頓覺不過如此。

很普通的一座城市,沒有他的心上人。

金願日後要給他做秘書,不免殷勤,“會客要給你備什麽見面禮嗎?路少對於著裝有沒有要求?”

“你這身打扮就挺好。”卷發配套裝,標準的秘書形象。

兩人閑聊了幾句趙明熙,車子抵達酒店,金願下車時蘇哲堯已站在旁邊,伸手接了她一下,卻沒接到人。

金願在生一個很莫名其妙的氣。

而在生這氣的晚上,她突然下定決心要做一件大事情。

徐岑安和袁紫衣幾天前在內地已經登記結婚,明天的儀式只是走個過場,而袁家點名讓景圓兒出席婚禮,就是在制造機會讓景圓兒離開徐岑安的私人別墅,方便將其偷梁換柱送往美國。

金願不能讓景圓兒登上去美國的飛機。

晚上十一點左右,金願乘坐的士抵達徐令鴻的半山別墅,女傭來開門時將她錯認成景圓兒,臉色慘白,以為她又是來胡鬧的。

新婚前夜,徐岑安並不在家中,女傭急匆匆找來司機送她回“靜語山房”,給徐岑安的電話打到冒煙。

徐岑安和金願前後腳下車,第一眼就將金願認成了景圓兒。

就連鎖骨處的那塊疤位置都一樣,金願第一次看到袁鳴聲發給她的照片時,也以為照片裏面的人是她。

說來神奇,這世上竟有兩個人長得如此相像,就連雙胞胎也未必有她們的相似度高。

徐岑安周身一點結婚的喜氣也無,冷臉瞥了眼司機,拉過金願的手,無奈哄她:“明天的婚禮關乎袁家的臉面,你不要鬧了好不好?晚飯吃了沒有?是不是又在等我?”

一連幾問,問得金願有些懵。

“進去說。”她試圖與徐岑安拉開些距離,但對方仿佛怕她跑掉,將她抓得緊緊的,幾乎是半抱著將人帶進客廳。

徐家都知道景圓兒的存在,婚禮卻仍舊繼續,難怪袁家這麽氣急敗壞、慌不擇路。

澳城廢一夫多妻制四十多年,也不妨礙有錢有勢的男人在外面養金絲雀,金願這回才算是真的見過了世面。

她不知道自己這麽做對不對,但為了蘇哲堯,她還是決定要這麽做。

金願將袁鳴聲明日的計劃和盤托出,並表示明天會按照計劃出席婚禮,請他在婚禮現場戳穿自己的身份,攔下去機場的景圓兒。

一席話畢,她看到樓梯轉角光腳站著的女孩兒,仿佛無形之中豎起一面鏡子,金願看到了鏡子裏的自己。

徐岑安更是目瞪口呆,來回辨認幾遍,才確信剛才金願說的這番,不是景圓兒精神失常瞎編亂造的故事。

“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徐岑安看向金願,無法辨別她找上自己的目的。

“賣個人情,我想拜托您過兩天見一個人。”金願遠遠地朝鏡子裏的“自己”點頭打了個招呼。

四個月後,她成為了鏡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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